“可笑吧?拿走你的所有,用一分钱来换,还告诉你是你的荣幸,这荣幸,谁又稀罕呢?”韩县令夹菜的筷子举在半空,摇摇头,笑了。
“不对啊,那按照这个算法,那年你二十岁,二十年后,你四十岁,如今你三十四岁,也就是说六年后,你的身体气运将被全部夺走,那等待你的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村长用同情的眼神看着韩县令。
“别这样看着我,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更加珍惜自己有限的生命,希望能为黎民百姓多做些实事,而不是为那些虚名奔走。”韩然之又重新挂上淡然的笑,一如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那你的母亲,得偿所愿了吗?”村长再夹一口菜好奇的问道。
“待我从皇宫回到家,家中三口,无一幸免,都死于刀剑之下,无人收尸,是我回去后买了薄棺,将他们一一安葬的。”韩然之的表情淡然,仿佛在讲别人的事情,但紧握的拳头仍旧出卖了他,他心中有恨。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不该问,勾起了你的伤心往事。”村长惊慌失措的道歉,碰倒了酒壶,酒撒了一地,酒香清冽,有月影倒映其中。
“没事,都过去了。”韩然之道。
“我再叫一壶酒,小二……”村长打算起身叫小二过来。
“不必了,明日咱们还要见这永安县令,早点歇息吧。”
“早点歇息。”村长帮韩然之带上门回到了自己房间。
第二天一早,天空呈现出鱼肚白的时候,韩然之便走到村长房间门口,正欲敲门,只听哗啦一声,村长从里面打开了门,二人对视,皆是会心一笑。
“早啊!真巧!”
“是啊!好巧。”
二人彼此打了招呼,随意吃了些早餐便匆匆赶到县衙。
永安县城县令姓尹,叫尹娇儿,是个年逾花甲的老头子,考了半辈子,终于在五十五岁考中举人,这在举人里也并不算老,虽蹉跎半生,然最终得偿所愿,他感觉一切都是值得的,如今这已经是他在这永兴县做县令的第三个年头了。
年龄大了,难免有失眠的情况,尹县令半夜便再也睡不着了,索性在院中来回踱步,“真难熬啊!”他心想。
他从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走到这头,月凉如水,他却并不感觉浪漫。“不知道天什么时候亮。”他心里越发焦灼起来。
直走到天边的第一丝光线穿过云层,他的脚步一顿,欣喜道:“天亮了……”
“砰砰砰”
忽然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他径直走到门口打开大门。
村长与韩然之未料到尹县令开门这么快,看到扶在门口的尹县令,二人敲门的手停在半空。
尹县令道:“你们是谁?这大早上来县衙,所为何事?”
韩然之拱手作个揖道:“晚生韩然之,长津县县令,因有急事,特来拜见尹县令。”
“原来是韩县令,韩县令少年英才、天资聪颖,你的事迹我也早有耳闻,今日一见,竟然长相也是人中龙凤,这么一比,尹某真是相形见绌,白白虚长你几岁。”尹县令摇摇头自嘲道。
“尹县令谬赞了,晚辈愧不敢当。 ”韩然之自谦道。
尹县令这才注意到旁边的村长,一看,这人长相比之韩然之更甚,这么一看,韩然之竟是被比下去了。
“这位是?”尹县令指着旁边的村长问道。
“晚辈好友,黄清风。”韩然之回道。
“哎呀呀,瞧我这脑子,年龄大了,光顾着说话了,二位快请进!”尹县令拍了下脑袋,急忙让开让二人进门。
“之前所说急事,怎么回事?详细说说。”进门坐定之后,让下人布茶之后尹县令问道。
韩然之将大概情况说给尹县令,不足之处村长在旁边补充清楚,二人思路清晰,尹县令很快就理清了来龙去脉。
“所以你们二位的意思是?让永安县百姓集体撤往开京?!”尹县令问道。
二人点头。
“不可!”尹县令道。
“为何?”韩然之问道。
“百姓之生计,皆在一粥一饭、一住一行,许多百姓终其一生才能购置一座房屋,甚至有的百姓得靠祖孙多倍积累才能购置一座房屋。无论大小,皆为安身立命之所,如今你让他舍弃这安身立命之所,这与要他们的命又有何异?何况逃一时简单,这饕餮之祸不除,他们那微薄的积蓄,又能撑到几时?你认为这是在救他们的性命,焉知不是断他们的性命?”尹县令吹着胡子瞪着眼睛,与刚才的和蔼截然不同。
“前辈何出此言?我亦是一方县令,深知黎民百姓的生命大过天,纵然舍弃房屋,但百姓性命皆在,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待饕餮之祸解除,百姓自可返回家园。”韩县令反驳道,他轻易不见表情的脸也变的面红耳赤。
“那你说,这饕餮之祸何时能除?若你能除,又何至于让百姓流离失所?你确定你尽到一方县令的职责了吗?”尹县令提高声音大呼,
因激动奋而起身。
“那是自然,一方面我已让百姓撤离,保百姓性命无虞;另一方面,赶往永安途中,我早已上圣上,将饕餮之祸尽数上报,以期圣上寻找应对之法,还百姓安居之所!”韩然之不卑不亢的回道。
“……”尹县令嗫喏着不知道如何开口,过了半晌,尹县令方道:“韩县令思虑周全,是我门缝里看人,将你看扁了,我一直以为你不过徒有虚名,如此说来,竟是我尹某人见识短浅考虑问题欠佳了。失态了!”
“尹县令能想百姓之所想,又何尝不是百姓之福?只不过上圣上是清风兄弟的意思,我不过是个执行者罢了。”韩然之道。
“我竟是有眼不识泰山,不知二位皆是仁人志士。”尹县令汗颜。
“既如此,我即刻组织百姓撤离,二位也时间紧迫,尹某人就不挽留二位了。”尹县令拜别二人便出门招呼衙差。
“那我们走!”
二人亦是转身离开。
回到客栈,蒋大胆夫妇已经吃好早饭在等,四人结账后收拾好行装,骑马的骑马、赶车的赶车,往南方平京赶去。
再说韩然之所写信件,并未如韩然之所想进入国君手中,此刻正在国师手中。
国师看信后轻蔑的笑道:“不过区区大阳王野种,竟然也妄想国君念其换命之恩,挟恩图报?”
国师旋即将这信撕碎,抛到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