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省三见他又开始神游,便打了个口哨把他唤回来,毕竟他还有事儿没交代明白。
“你还没说说何家那边什么情况?见着人了吗你?别是光喝水去了。”
“啊,”晁荃如只顾着想那骗子的事,反倒忘了正题,“见到了见到了,事情并不复杂,何家姑娘与孙乘喜当初确实相恋,可两家人都不同意这门婚事。”
“为何?”张八两不解,插嘴问道。何家什么状况他虽然不清楚,但他知道孙乘喜是家中独子,德盛福元记茶庄唯一的继承人,把女儿嫁过去总不会亏着吃穿,何家有甚不满?
“这个,何家人倒是没提,不过能看出来他们很是看不上孙乘喜。”晁荃如回忆说,“我猜想,这个孙乘喜怕是远没有孙老板夫妇口中说得那么敦厚善良,毕竟孙乘喜是老来子,备受宠爱,在亲爹娘眼中怎么都是宝。”
“那何家姑娘对孙乘喜的失踪怎么看?”
“说到这就有意思了,”晁荃如明显起了兴致,“何家姑娘不光不担心孙乘喜安危,还称对方是负心汉,说他不是失踪,而是抛弃了她,自己跑了。”
“这么说……”张八两惊讶之余琢磨出了这话里的味儿,手一捶,“孙乘喜果然是自己绑架的自己?”
他本来说好要与何家姑娘私奔,最后却自己带着钱跑了?
“呵。”刘省三对这个意外的剧情发展吐出一口气,他则比张八两想得更远更深。
孙乘喜为何要突然抛下心爱的女子独自离开?一千银元于他一个富家子弟而言并不算什么,甚至他明着朝爹娘伸手,对方十有八九也会把钱递到他手上。他到底为何为了区区一千元煞费苦心演这么一出戏,又在茫茫人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会不会在收到钱后,去约定之处的路上,遭遇了什么不测?”刘省三想着想着,竟把脑海中的话嘟囔了出来。
晁荃如很快给了他肯定。“这也是我猜测的。”
“孙二柱”,孙乘喜,小票车杀人案,自编自演绑架案,骗钱的拆白党。
这一桩桩一件件如同一团团交织滚乱的线球,在每个人的脑子里骨碌来骨碌去,好像是有谁连着谁,有谁又绕着谁,但无论怎么伸手拉拽都只会线团更乱,更看不清。
“哎,好在那女骗子落网了,明天请宋家小公子来对质,不怕撬不开她的嘴,定不了她的罪。”张八里决定不想了,他大字都不识几个,为啥要跟着在这里挠破头?人生苦短,不如只向前看。
“今晚我守在这儿。”对于张八两口中的“明天”会不会顺利到来,晁荃如心里总归是有些不安,左右回到家也是忧心失眠,不如索性在这里熬夜罢。
他抬头看看外头天已见黑,这才想起来问张八两:“诶,你今日不用赶日落前回去?”
张八两挥挥手,没当回事儿。“不用不用,芦苇最近有人陪,我不在也一样。”
“你家里还有旁人?”晁荃如皱眉,他觉得自己观察力向来尚可,但没发现张八两屋里还有别人同住的迹象啊。
可张八两不答他了,只嘿嘿地笑。那笑容让他想起了芦苇来,两人装傻充愣的时候一个模样。
“既然你们都留下,那我去安排值夜。”刘省三起身奔外头去了,闲话家常的话他就敬谢不敏了,听了也无甚用处,远没有查案子有趣。
刘省三走下楼见手底下的人正聚在一起分东西吃,眉头一皱,便问:“吃什么呢?”
巡警们立刻放下吃食立正敬礼。其中一个回报说:“报告巡长,是张大夫的家里人来送的饭。”
“送饭?人呢?”
“刚送进去了。”
刘省三见底下人战战兢兢的模样,虽说此刻正执勤,但也没有饭在眼前忍着肚饿让人干活的道理,便大手一挥。“继续吃吧,快点吃完值岗。”
“是!”巡警们喜笑颜开地又聚到了一起。
刘省三嘴角松了松,继续朝里走,可走一半又停下了。他琢磨琢磨,觉得张大夫被他们困了一下午,确实也难为人家了。此刻自己在人家用饭时进去打扰,多少有些催促赶人的意思,不如就稍候些,等上一刻钟再说吧。于是他又折回了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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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荃如见刘省三刚下去就回来了,免不了好奇。
“这么快?”
刘省三便转述了楼下的事。“大夫家里人来送饭了,小的们也吃着呢,让人吃完再说罢。”
张八两一听来了精神。“楼下有饭?”他肚子正饿,对“饭”字格外敏感,肚里泛起一阵咕噜声,寻思下去分上一口垫垫也是好的。
晁荃如嗤笑他,说:“这么饿?我来时给芦苇买了点心盒子,放车里了,你要不要拆了吃两口?”
“那个就算了吧,我可不想听那小子絮叨个没完。”张八两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和各位大哥们抢一口就得了。”
晁荃如笑话他,他置若罔闻,飘飘忽忽地下楼去了。
可没想到等他的不是饭,而是一个骇人的场面。
“晁荃如——!刘巡长——!”他一边扯着脖子朝楼上嘶吼,一边冲过去救人。上头的人很快便有了响应,三步并一步跳下来,也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所有一楼的巡警在地上歪歪斜斜倒成了一片,生死不知。
张八两在横七竖八的人之间挨个探脉,幸好幸好,都只是昏过去了。
晁荃如第一个反应过来,朝里面审讯室冲,刘省三拔出枪来紧追其后。
可惜他们都晚了一步——门口守备额角有血,门大敞着,张大夫也昏倒在了地上,而那个女人却不知所踪。
刘省三把地上的食盒一脚踢碎在墙上,气得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奶奶的!在饭里下药!”
“追!”晁荃如掉头就跑。他飞快地算了时间,从刘省三上楼到张八两惊叫,前后也不过两三分钟,此刻歹人肯定没有跑远。
“你照顾伤员!”晁荃如飞奔越过张八两时朝他喊着,自己拖着话尾与刘省三一前一后冲进了夜里,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