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还蒙蒙着带着淡蓝色，学子们就已经背上了包朝同一个目的地踽踽前行。 大早上的，两年的大学生活已经让秦湘差不多将高中早起的痛苦日子给忘光了，这回突然来这么一下，她还怪不适应的。 “铃铃！铃——”单元门外急躁的车铃声穿透空气直直往她耳朵里钻，秦湘用校服袖子将耳朵捂起来也不能阻挡。 一身白色短袖深蓝色长裤凉城一中校服的少年推着一个带座位的自行车等在楼门前，见到穿着同款校服的少女出现后，语气不善地讥讽：“真不错，比昨天还早起了两分钟，真应该给你买个奖状贴起来——难得啊！” 秦湘愣了一下，没想到杜景宁一富二代还挺拼的，进全息模拟世界还封闭全部记忆，献身精神让人忍不住肃然起敬。 这个世界里，她与任务对象夏逸思的关系是亲密邻居、青梅竹马，同班同学，近水楼台。只是不太妙的是这个楼台顶上的月亮从某天起突然开始瞧不上她。 她翻了个白眼，抱臂倚在墙上，用夏逸思惯常会从她那里看到的眼神放肆地打量对方：“那我这么棒，夏学霸终于要发发善心载我一程了？” 夏逸思冷笑：“发善心？我看你是发神经。”然后一踩脚踏，头也不回地走了。 秦湘直起身子，沿着自行车消失的方向慢悠悠地往学校走。 凉中离她家不远，走过两个红绿灯，再拐个弯走一段就是了。走到第二个红绿灯时，她抬起头，脚步一顿。 坐在车座上的少年哼不出好气来：“上车！慢死了。”他脸上挂满了不耐烦，清冷的眉眼因为心情不好皱着，看着凶巴巴的。 二话不说，秦湘一个跨步坐上了后车座。双手撑着座位的边缘，身体随着自行车的摇晃，不断地碰到前面人的后背。 夏逸思有些后悔了。往常看时间来不及，他也不是没等过秦湘。之前她坐在后面都是将手臂撑在身后，上身用力后仰，巴不得和他离得越远越好。然而今天，身后的人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双手抓在了他车座下面的金属上。两团柔软的物体就这样随着道路时不时地颠簸磕在他的背上，时轻时重，在他身上撞出各异的形状。 他的脸开始逐渐升温，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原来对方早已长大。校门口前面这段路最近正在施工，满地的碎石让自行车细细的两个轱辘走起来左摇右摆，身后的触感也越来越明显，他甚至有些分心地想，以这样的力度撞上来，那里会变成什么形状。 由于分心，他没注意到前面路正中的一块新的小坑，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开了，只能握紧车把直直冲过去。 “唔！”身后的少女重重地撞在他的身上，柔软的身体紧紧贴着他的后背，发出一声隐忍的痛呼。 夏逸思有点慌神，顾不上从脊柱窜上大脑的奇异的舒爽感，忙着问身后的少女：“喂！秦湘？你没事吧？” 紧接着，车轮又撵过了一块不小的石头，再一次将少女重重地和他的后背挤压在一起。 初秋的清晨明明十分凉爽，但是夏逸思还是感到他的后背微弱的汗意，已经有一小块衣服被染湿贴在了背上，这让那团柔软的触感越发明显。 秦湘紧贴着他的后背缩着身子没说话。 “秦湘？秦湘！” 身后的少女一直不出声，还维持着一个动作不变，之前他心里的一点旖旎和暧昧瞬间被担忧替代。少男少女还停留在对异性感兴趣而不敢越雷池的范围内，不确定那样的力度是不是真的会伤到对方。 毕竟是那么柔软细嫩的地方，估计娇气一点也是正常的。 他脚下用力，将车踏得越来越快，嘴里也不住地安慰：“你别怕，别怕啊，学校马上就到了，到了学校让校医给你看看。千万别怕啊！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秦湘揪着他翻飞的衣服，整个上半身紧贴着他，心里偷笑。 也不知道是谁在害怕。 学校很快就到了。夏逸思没像往常一样将车停在离学校不远处的奶茶店门口，而是直接骑进了校园里。此刻他已经想不起来什么不良影响、记不起他和秦湘之间的龃龉，满脑子都是她可能受伤了的恐惧。 停好车，夏逸思把两个人的包往肩上一甩，拉起秦湘的手腕就要往校医室走，却被少女轻轻往回扯了扯。 他回头，只见秦湘低着头，鬓边散落的一点碎发将她的脸挡地严严实实，看不出表情。 但是结合这一路她反常的一句话都没有说，在他的心里，说不准她此时已经痛到失语落泪了。 夏逸思心脏一抽，担心地问她：“怎么了？哪里难受？” 秦湘张了张嘴，然而声音太小了他根本没
听清。 他耐心地弯腰，将脸凑近秦湘，声音温柔得不行：“嗯？你说什么？” 秦湘将头稍稍抬高一点，露出被牙齿咬住的嘴唇，凑近少年的耳朵，气息微弱。 “我说……”她眼中笑意一闪而逝，突然张嘴咬了一口少年漂亮的耳朵，然后快速跳开。 “你！” 不等他说完，她抢先开口：“夏逸思你就是个色狼！占女孩子便宜真无耻！”她笑嘻嘻的，然后一把扯过包朝教学楼跑去。 夏逸思站在自行车旁气得双颊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耳朵上小小的牙印火辣辣的，一阵风吹过，吹得他短袖冰凉地贴在后背上，更加狼狈不堪。 “秦湘，算你厉害！”他咬牙，粗鲁地揉了揉被咬了一口的耳朵，试图揉掉什么讨人厌的东西。 但那火辣辣的感觉还是和红晕一起，挂在上面久久不肯褪下。 秦湘的成绩还是好的，毕竟能进尖子班。但是在智商在线、全员努力的班级里，她通过小聪明混的一点分数又不够看了。 通过座位划分，二年九班前后两部分泾渭分明。理科全校前十五名稳稳霸占着班级的前三排，后面四排的二十个人则在二十到五十名游离不定。 秦湘坐在第四排的正中间，长期霸占着全班第十六名，各科老师耳提面命许多次，她依旧我行我素、死性不改，用实力将“第十六”一次次发扬光大、贯彻到底。 和她混迹在一起的人总是怀疑，她其实不是不能考高分，只是不愿意去争那个长短。更有甚者已经逐渐进化为她的粉丝，坚信她拥有着能够控分的超高实力，每一次成功的“第十六名”都是她能力的证明。 秦湘：你们怎么不现实点想，我可能是真的没那个能耐呢？ 坐在后面的学生自称“后生”，对他们来说早自习正是交流感情的好时候。 “香儿！我又带来了一些好玩意儿！”坐隔壁短发圆脸的潘瑶瑶抱着一早上没舍得打开的包，献宝一样地塞进秦湘的怀里。 潘瑶瑶人聪明、肯努力，奈何就是喜欢鼓捣一些小东西。上一秒心思可能还在学习上，下一秒就跑偏到今天要给她的小机器人换什么发动机上了。 秦湘拉开拉链，鼓鼓囊囊的包里一本也没有，一团看起来简陋又扭曲的机械将里面的空间完全占满。 她小心地将东西拿出来放在桌上，职业习惯，第一眼从审美的角度看过去。 嗯，果然是一无是处。 同样是“后生”一员，和潘瑶瑶有相似爱好的包致凑了过来，不无嫌弃地说道：“潘瑶儿，这就你藏了一早上的宝贝啊！”他站直身子睨着那团机械摇头：“难看，真难看。” 潘瑶瑶翻个白眼，他俩平时总凑在一起研究机械，一来一往早就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你懂个屁！给姐姐睁大你的狗眼瞧好了。” 第一排。 丁子尧注意到平时清凌凌情绪波动极小，仿佛世界里只有学习二字的夏逸思从早上一进门便阴沉个脸，坐在位置上生闷气。 “诶。逸思？”丁子尧用笔杆敲了敲他的桌边：“你瞅后面说什么呢？又这么热闹。”他往后看了一眼：“你说秦湘哈？长的好看，成绩好，聪明，人缘还这么好，没天理哦！” 他原意是想让夏逸思分散一下注意力，心情好一点，谁承想人家根本没领情。 “好？”他冷笑一声：“她不惯会这样吗？人前乖乖巧巧，人后就……”他咬了一下嘴唇没说出口，“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好烦，耳朵又开始烫了。 丁子尧诧异地看着他：“你吃枪药了？人秦湘招你惹你了，你这么说人家。” 他心情正烦，又听见丁子尧仿佛在维护秦湘，一股说不出的怒气从心里烧上来。 他想对他大喊，她就是招我了！也惹我了！我们之间的事用不着你说！ 但是良好的教育和长久的习惯叫他怎么都说不出口，一口闷气堵得胸口生疼。 那边丁子尧还在继续火上浇油：“你一个人冷静冷静吧，我找秦湘去了。” 夏逸思气极反笑，喘了两口一个字都挤不出来，只能眼看着丁子尧和秦湘他们混在一起，脸上的笑容明亮的刺眼。 眼不见心不烦！ 他转回身子，将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在练习册上，脆弱的纸页在他手下发出尖锐的嘶鸣。 秦湘坐在他正后方三排，笑得更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