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文学

第35章 离间计

“永承哥哥你还替她解释!她定是故意不说的!” 少女尖锐的嗓音盖过雨声,自门外飘进来。 然后便见一抹靓丽的桃红,在满屋的晦暗里格外抢眼。齐雁玉径直闯入,身姿轻巧,步履如风。 “怎么一股药味。”她皱了皱眉。 章全脚底抹了油似的,拉着周从安溜出门去。 齐雁玉狠狠地瞪向我,“喂,我问你,你是不是要嫁永承哥哥?” 我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 “那你是不是对永承哥哥有意思?” “什么意思?” “你装,你就装吧!” 谢乾灵自门外阔步走来,此刻已是皇子的装束,紫绀色长袄随步履摇曳,搭配金銙蹀躞带和金镶束发冠,带有一点淋雨之后的潮湿。 齐雁玉走上前去扯住他的袖口,娇声道:“永承哥哥,我好不容易病好了,就赶来见你了……我让洛泱给你带两句话来着,我还以为她带到了呢!她定是对你有非分之想,才故意不说!” 我这才明白齐雁玉在气什么,赶忙解释道:“我不是有意的。这些天太忙了,所以忘了。” “你忙?你能忙什么?” 我无可解释,只好求助地看向谢乾灵。他知道我在忙什么,也知道我生了多重的病。如果有编谎话的需要,就由他起头吧。 而谢乾灵并没有解释的打算,相反,他专注地看着齐雁玉,语气很是温和:“雁玉,有什么话现在说也一样,本王都听着。” 齐雁玉扫了我一眼,又换了含情脉脉的眼神转向谢乾灵,正要开口,却半天没憋出来一个字。 “相思……什么来着?洛泱,你把那两句诗给我背一遍!” 我正要开口,齐雁玉忽又摇头。 “不行不行,明明是我要讲给永承哥哥的话,怎么能让你来说呢?” 好,我不说。 “可是……我不会背啊。” …… 谢乾灵一手搭上她的肩膀:“背诗做什么?只要是你说的,本王都乐意听。” “真的?” “难道有假?” 一个温和大方,一个盈盈欲笑。 我无视了眼前的郎情妾意,专注于自己的饭菜,埋头扒饭时,还顺带偷偷翻了一个白眼。 - 这天,齐雁玉一直待在谢乾灵的房中,至晚方归。 期间,谢乾灵的两个幕僚来找过我,围绕着“殿下与齐姑娘只是旧相识,但若要谈婚论嫁,仍以两邦和亲为要”展开了一番长篇大论。 再晚一些时候,齐雁玉从谢乾灵房中走出来,又来到我这里。 “你不许嫁给永承哥哥。有我在,你就没这个可能,知道了没?” 对此,我的回复是:“哦。” 再然后,谢乾灵亲自来找我。这回他不作任何伪装,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来了。伪装是为了避开孟韬的眼线,但孟韬本就理所当然地认为谢乾灵也是要拉拢我的,所以此情此景无需伪装。 “本王正妃之位本就意属郡主。齐家大姑娘有些不懂事,还望郡主莫要计较。”谢乾灵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的回复依然是:“哦。” - 谢乾灵走后,又派阿谯来给我传了一个消息。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刚才自己不说,可能是因为懒。这件事情听起来确实有点费口舌。 “剑南新派了使臣,名字叫……嗯,裴颂,今夜抵达嘉陵江彼岸,明天就到咱们这里了。四殿下明日要去迎接,到时会与侯爷、裴使节,还有我大邺的使节宋……什么来着?哦,他无官无职,那就宋公子吧,总之这一群人会一同来阆州。郡主身子不适,是否留在州衙歇息?” 谢乾灵走了,影响我睡眠的因素就少了一个。于是我欣然点头。 - “二哥哥要来了呀。”我喃喃道。 这天很晚的时候,我还在被窝里辗转反侧,看着静止不动的屏风和枋梁,油灯投射的大片暖橙色一点点暗下来。 “二哥哥?郡主是指裴……” 碧环不知道裴颂的官职也正常。我补充道:“侍中。” 碧环张大了嘴巴,“这么高的官?侍中得是几品了呀……” “正三品。” “裴侍中出身青屏院,又官居要职,叶氏一党想必视他为眼中钉啊。” 这要说回两年前。

名字后面带着“院”二字的,一般都是民间办学。青屏院亦然。两年乃至更早以前,青屏院名声不显,只是一个寒门子弟读圣贤的场所,偏僻山林,无人问津。 同样是在那个时候,我也只是一个还未出师的匠人。青屏院的翻修和扩建,是我师父唯一不收钱的活计。我和青屏院众人的关系不像是东家与佣工,反倒更像朋友。 后来事情有了转折。自我被寻回剑南王府的那天起,青屏院得到了父王的青睐,不是官学,胜似官学——正儿八经的官学已然荒废几十年了。院里的弟子个个踏上仕途,青云得意。一切的一切,只缘于我在父王面前提及了“青屏院”四个字。 话至此处,我突然明白过来,“我当时帮了青屏院一把,算不算是得罪了叶氏呀。” 当时碧环还是母妃的心腹,多少知道一点,“是。以前太妃只把奴婢当个传话递东西的工具使,奴婢知道得不多。不过也能感觉到,太妃提起青屏院时,一向没什么好脸色。” 她顿了顿又说:“难怪郡主把信寄给裴侍中,原来他与叶氏一党早就是死对头。奴婢当时还以为,郡主凭的只是裴侍中和郡主的交情呢。” 我心中冷笑。交情哪里有利益来得可靠呢。 - 事实证明,哪怕谢乾灵不在,我也是睡不成觉的。 第一个来找我的是孟韬,时间是日昳,也就是我对外宣称的睡眠时间。孟韬走的还是窗子,这回落地很轻,没有惊动一个守卫。 “为了见郡主,在下可是苦练跳窗,现在已经能做到落地无声。郡主觉得刚刚那一下表现如何?”他半开玩笑地伸了伸筋骨。 我懒得理他,“师爷有话直说。” “这是解药。”他递给我一粒熟褐色的药丸,淡淡道,“昨日,多谢郡主配合。” 我吃下解药。 “还有下一轮的毒药。”他又掏出一颗同样是熟褐色的药丸,“在郡主进洛阳面圣之前,在下每隔三日就会来一次,解药和毒药一并给了。” 碧环担忧地在一旁看着,“师爷,郡主大病未愈啊。这毒药就算在常人体内是三天发作,又怎知郡主会不会有意外呢?” 孟韬冷哼一声,用蛮力把药塞进了我嘴里。宽大的手掌摁着我的脑袋,把我刚刚绾好的发髻压得快要散架。我近距离地看到了他阴狠的面孔,沟壑纵横,瞳仁幽深。 我在心里默念了三遍“冷静”。 碧环当即抄起一根簪子指着他,差点要叫出声来。孟韬瞪了她一眼,“还想要郡主的命就闭嘴。”她才放低了音量,嘴却没停,“好歹顾忌一下男女之别,师爷怎么能……” 我藏在袖口的绣花针已滑到手指尖,同时脑中闪过这八方博弈的局面……嗯,孟韬应该不会要我的命。于是我收起绣花针,决定暂时不打草惊蛇。 毒药进了我嘴里,孟韬才后退两步,淡淡瞥了一眼碧环,“主子比丫鬟都懂事,这丫鬟该好好管教一下了。” 我咽下药丸,苦涩的味道蔓延至喉咙。 “被喂毒药也不反抗,师爷管这叫懂事?”我反问。 “那郡主为何不反抗?” “没用。”我瘫坐在一团被窝里,没好气地吐出两个字。 “郡主聪慧。”孟韬向我俯首,“郡主一直配合妥帖,在下并无对郡主生疑。适才所为,不过是一个谋士骨子里改不掉的习惯,还望郡主勿怪。” 什么习惯,怀疑一切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真是越来越可怕了。我想。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居然养成了和谋士一样的习惯——怀疑,而且是无差别地怀疑每个人。 - 第二个来找我的是周从安,时间是晡时。 “……熟褐色,味道有点涩,通常做成丸子的形状,约是这般大小。”我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服用后,过三日毒性才发作。若有解药,则可无恙。” 周从安眉头一皱,“还有这种毒药?” “没见过便罢了,我只是随口一问。”我顿了顿,又问,“我的身子可有什么异常?” “……郡主的身子有多少异常,还需要老夫一条条列出来吗?”他没好气地反问我。 “我是说,除了那些平时都有的异常。” “话不能这么说。郡主的身子每日都有表征变化,老夫没说是因为说了也听不懂,倘若郡主想听的话……郡主体内的瘴毒虽形候正盛,然犹在于表,未入肠胃,须以温药汗之,汗之不歇再下寒药……” 我觉得我确实听不懂,于是没再让他说下去。大约毒药入体一天还不能起效吧。我

猜。 - 第三个来找我的人是章全,时间是日入。 “下官五天前往洛阳递了奏疏,陈明假币一案的前因后果,不想还没递到洛阳,就在襄阳的驿站被截下来了。是以……此事可否劳烦郡主?” 我点点头。章全递来奏疏,骈四俪六中夹杂着单句散句,笔翰如流,鞭辟近里,工工整整的字迹勾勒出假币案始末。 - 黄昏时分我得到消息,说是边境来的一行人将在深夜抵达。我开始辗转反侧。 这一行人都有谁来着?我在脑中过了一遍名单:收兵归来的齐冕,出使归来的宋昀,出使而来的裴颂,还有去接他们的谢乾灵。 四个人物身后是四方势力。太子党,四皇子党,纯臣,剑南人。 真是乱得一塌糊涂。 彼时会是什么情景呢?见到裴颂之后要说什么,我早就想好了。我一定冲上去,在他面前好好哭一场,倾吐我这一个月以来的艰难。而我现在想的是——见到宋昀之后,我要说什么。 思绪就此展开,我打起了腹稿:你没看错,我就是沈洛泱。你不必再担心去寻亲的白朝露了。这件事情说来话长,还有令尊的不幸也说来话长,我慢慢与你解释吧……哦对了,《孟子》久借不还,是我的不是…… 宋昀脾气这么好,想来不会因为我骗他就生气。我这样猜测着。 那我如此揪心又是为什么呢?兴许就是有点遗憾。从此以后,再没人记得白朝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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