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子青去太医院的空档,宁思堂略想了想,将那名上了年纪名叫刘嵩的太监叫了过来。
刘嵩站在宁思棠面前,面色沉静,腰背微微弓着却没有寻常太监的谄媚之态。
宁思棠看了他片刻,缓缓开口道,“我有件差事让你去做。”
刘嵩面色不变,“请美人吩咐。”
宁思棠没急着说自己的打算,反而问道,“你在宫里待了多少年了?”
“回美人,四十年了。”
宁思棠一早看出刘嵩有些年纪,没想到他竟然有如此深的资历,当即有些惊讶,“都已经这么久了啊,看来你对宫中的人和事都很清楚吧?”
如果是一般存心谄媚的太监听见这话定然顺着杆子就爬上来了,但刘嵩依旧是那副淡淡的样子,轻声道,“后宫人事更迭,奴才知道得也不算多。”
宁思棠好像有点明白,他为何这把年纪只是个侍监,比寻常小太监才了高一个品阶。深宫之中一个不懂得谄媚和逢迎的人,必然举步维艰。
然而除了他,春风台剩下的三个人更是不堪用的,宁思棠最后还是将差事交给了他,
“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从现在开始到晚膳前,帮我盯住太医院,看看有没有陈婕妤身边的人去。”
说着递了包银子给他,“若是有可能,再打听打听她身边的人做了什么。不过打听不到也就罢了,记得,你自己不要露面涉险,知道了吗?”
没想到主子会关心自己的安危,刘嵩微微一愣,抬头看了宁思棠一眼,随即垂下头道,“奴才遵命。”
一切安排妥当,宁思棠心弦稍松,走进卧房准备休息一会,可过了约莫半刻,子青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回来,一进门轻呼道,“美人,不好了。”
宁思棠躺在榻上,闻言没有立刻睁眼,只是问道,“出什么事了?”
“您让奴婢送去太医院的药方被陈婕妤身边的彩云抢走了!”
“哦?”宁思棠睁开眼,桃花眸中泛起一丝冷意,却没有想象中那般失望或是计谋落空的震怒。
“奴婢没有帮美人办成事,请您责罚。”子青满脸自责,说着话便要跪下去。
“快起来,”宁思棠伸手拉了她一把,笑道,“谁说我的事儿没办成?我还要夸你办得好呢!”
见子青一脸茫然,宁思棠笑着道,“那陈念瑶是个十足十的学人精,我特意让你提了这方子能助我今日侍寝,本以为她顶多会学着让太医院多配一副,没想到竟然直接上手来抢我的,如此倒也省了功夫。”
子青聪明伶俐,听宁思棠一说便明白过来,但仍有担心,“可如果她自己去配,那与咱们并不相干,如今她直接上手来抢,若是有什么问题岂不是要来找您的晦气?”
陈念瑶本就嚣张跋扈,一向与宁思棠过不去,等发现自己被算计了一定不会轻易放过宁思棠,她有太后撑腰又有婕妤的位份,至少从明面上看自己并无半分胜算。
但宁思棠早已想到了这一点,她冲子青勾唇一笑,露出一个妩媚至极的笑容,“你放心,陈念瑶不来便罢了,要是她敢来我定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另一边,漪兰宫。
陈念瑶接过彩云递上来的药包,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狐疑地问,“这东西真的没问题?”
“婕妤放心,这是奴婢从宁美人的婢女手里抢下来的,如果有问题,宁美人自己怎么可能用呢?”
彩云跟在陈念瑶身边,和主子一样猖狂惯了,兴高采烈地邀功道,“奴婢听那个子青说,这方子名为国色天香,用了不仅美容养颜,还能有体香呢!”
“真的?!”念瑶原本还有些犹豫,一听这话立刻坐了起来。
今日是新人入宫的头一天,晚上能否侍寝对她们来说格外重要。宫外有拔头筹夺头彩的说法,放在后宫也一样,虽然没有明确侍寝第二日必须晋位,但大魏后宫历来只有第一个侍寝的嫔妃在第二日晋位,甚至有些得宠的还能连晋两位。
“原来如此,宁思棠那个贱人这是打着侍寝勾搭皇上的主意呢,她也配?”
陈念瑶翻了个白眼,又立刻吩咐彩云,“这方子本婕妤要用,你赶紧去准备。”
“是!”
“等等!”
彩云刚走到门口,听到自家主子的声音又赶紧停下脚步,“婕妤还有什么吩咐?”
“你去找个太医来,给我看看这东西是不是真的有用。”最重要的是有没有毒,虽然宁思棠不太可能在自用的东西里下毒,可姑母说了,防人之心不可无。
陈念瑶自觉考虑周全,却没想到宁思棠连她请太医这一步都算到了。
听完刘嵩的回禀,宁思棠满意颔首,“不错,陈念瑶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一点。”不过就算请了太医也没用,因为那方子本来就没有任何问题,让陈念瑶放心用这个方子还只是她的第一步,好戏还在后头呢。
夜幕降临,明亮绚丽的宫灯渐次亮起,宁思棠迎来了进入后宫的第一个夜晚,而事件的走向也跟
她预想的分毫不差。
晚膳时分,陈婕妤所在的漪兰宫忽然一阵兵荒马乱,宫女太监们进进出出,慌里慌张,几乎把整个太医院都请了过去,最后甚至惊动了太后。各宫好奇地派出宫人打探,一开始漪兰宫还遮遮掩掩地不肯说,但架不住太医院人多口杂,还是被有心人打听出了消息。
“听说陈婕妤起了满满一身疹子,又红又大,跟海棠果似的!”
小乙说得绘声绘色,好像亲眼所见,“熬药的小药童说陈婕妤那张脸已经不能看了,今夜肯定不能侍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