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几日,治粟内史所掌管的匈奴赠礼,差不多准备妥当了,除了大量粟米谷物外,更有黄金百斤、钱十万、絮一千斤、锦绣绮帛一千匹,浩浩荡荡,赠送甚厚。
刘季闻报,对于仓促之间凑齐这许多财资,很是满意,遂领着萧何、刘敬等人进到北宫,来看看皇后负责的各式金银器物。
众人甫一踏入殿内,便被满眼琳琅满目的奇珍异宝晃了眼睛,亮堂堂的是大小铜镜,金灿灿的是金饰珠钗,白莹莹的是玉佩玉珏。
所有器物玩意,皆擦拭得锃光瓦亮,焕然一新。
刘敬举着刚拿到手的新节,口中啧啧称奇,
“这太丰厚了,太丰厚了,想那单于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宝贝,定会十分欢喜。”
吕雉指一指摞得小山似的一袭袭刺绣深衣,留意嘱咐道,
“这些女子服饰,也是特意备给各位阏氏的。
我听说,匈奴单于及诸王的阏氏,地位颇高,很多时候竟可以左右朝政,并主宰大臣生死,不可不重视。”
刘敬躬身道,
“皇后所言极是。
据说他们的阏氏经常作为常事,随军出征,也会与单于一同会见外臣,臣届时一定留心。”
刘季草草看过一遍,觉得无可挑剔,放心之余,又问,
“盈儿呢?很久没见盈儿了。”
吕雉忙说,
“盈儿被叔孙通留在厢房中背,可是要叫他前来?”
“不必,你们继续盘点,我去看看他们。”刘季拔腿便走。
见皇帝忽然造访,叔孙通和刘盈都忙不迭地行礼。
刘季显得兴致颇高,随便在榻上坐下,问了问刘盈日常的课业,忽然突发奇想,问道,
“盈儿,你是太子,又读了这么多日的,我便来考考你。
你说,现在我朝北边有匈奴这个劲敌,该如何应对呢?”
刘盈忙不迭地枰上站起来,毕恭毕敬地又行了个礼,摇晃着小脑袋说,
“孔夫子有云,‘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
父皇身为天子,统帅天下万方,若施行德政,就会像天空中的北极星一样,受到满天星斗的拱卫。
所谓‘近者悦,远者来’,匈奴人再远,也会慕德而来。”
“那若我已行了尧舜之政,外邦却还挑衅犯边呢?”
听到这套儒家理论,刘季的眉头渐渐拧了起来,语气不禁严厉了一些,继续问。
“若是这样,儿臣以为,父皇还应该检讨自身的德行,再检讨施政的方略,看看究竟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
孟子说过,七十者衣帛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若父皇处处能做到温、良、恭、俭、让,自能不费一兵一卒而定四海之民,匈奴人亦会臣服,便不必出兵征讨。”
刘盈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振振有词道。
“你!”
刘季惊得睁大眼睛,张口想骂又猛地闭上,嘴角抽搐着,怒目瞪视一脸正气呆立的儿子,半晌说不出话来,但觉又气又怒又匪夷所思,只好大力拍着榻沿连声叫,
“叔孙通,张子房,你们俩给我好好解释解释!
你们一个身为奉常,一个身为太子太傅,这就是你们呕心沥血教出来的太子?!”
张良正与刘敬一道,细细检视着各色宫灯、香炉与金银器,忽闻得厢房内一阵吵闹,侧耳一听,竟是皇帝在大呼小叫地喊自己,便急忙前往。
刘敬不明就里,又有点想看热闹,也是跟着张良往厢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