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母若在乎自己女儿,就不会做出这些事,当年送孔娇娇去做小伙计是长辈做主,可在老人走了之后呢?
女儿每个月有三钱月银,一家人都吃不完,她那时候也不觉得用女儿的银子供养全家有何不对。以至于后来愈发得寸进尺,她也知道自己过分,从不敢回头看。
而如今,女儿问出这话,她心中陡然惊恐起来。不是因为她害怕与女儿离心,而是她怕女儿对待儿女的态度和她一样……将心比心,若是她遇上今日之事,哪怕拼着毁了女儿的名声,也一定要把真金白银拿到手。
她咽了咽口水:“你讨厌你奶,又讨厌我。自己绝对不会重男轻女的,你不会舍得伤害佳慧的!”
胡妍美颔首:“所以让你别逼我嘛!”
孙母心里明白,再疼女儿都有个度,被逼急了,定然是顾不上的。她闭了闭眼:“小菜,去收拾衣衫!”
孔小菜每天都要挨骂,会不会挨打全看孔家人的心情,但凡是长辈的吩咐,她动作都特别的麻利,那边父子俩痛成那样,到现在还没腾出空来请大夫。她哪里还敢耽搁?
一溜烟跑进了几间屋中,很快就收拾了两箱衣物出来,胡妍美看在眼中,特别满意,道:“给我搬上马车。”
她亲自抱着那个装着银子和贵重东西的匣子,缓缓走出孙家大门。
身后,孔长发再也承受不住:“大夫大夫!来了没有!我要痛死了……”一句话吼完,疼痛似乎又剧烈了些,他捂着下身开始打滚。
另一边,孔清手臂上的血已经止住,可伤口触目惊心,他媳妇朱氏忙得团团转转,听到儿子哭嚎,忍不住催促:“娘,快点吧,孩子他爹也要配几副药,这一个弄不好,会出人命的!”
孔母闭了闭眼,挥手道:“小菜,你快去快回。”
外面的胡妍美跟邻居胡乱寒暄了几句,那些人方才也隐约听到了院墙内的争吵,此时又听说了父子俩需要请大夫,都挺好奇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有那喜欢打听又自认为和孔娇娇熟识的妇人凑上前询问:“娇娇,里面又哭又喊,是为了什么?”
马车中正往里移箱子的陈佳慧面色白了白,胡妍美面色如常,叹息道:“没什么,我二弟他不小心伤着了长发,大概真的太疼,长发那混账竟然拿了刀砍自己亲爹……”她摇摇头:“棍棒底下出孝子,他们舍不得打骂,一味将孩子捧着,出了这种事,竟然还想瞒着,就怕毁了长发名声。实在是……大娘,我跟你比较熟,才跟你说了实话。”
胡妍美这番话说得飞快,孔母刚走到门口,还没听太清呢,母女俩的马车就已经缓缓驶动。
她想上前问问吧,又怕再次惹恼女儿,再让女儿惦记上自家的地契。倒是孔小菜飞奔过来,一把拉住胡妍美手中的缰绳,可怜兮兮地道:“姑姑,我急着去镇上请大夫,要是回来迟了,爹和奶都会骂我,您带我一程吧。”
话中已然带上了哭腔。
马车本来就要去镇上,这都不算是事,换作以前,孔娇娇肯定想也不想就让人上来了,或许还会贴心地主动提出带人。
但此刻,胡妍美不想迁就她。
可以说,孔娇娇看清楚娘家真面目后不与其撕破脸,一来是嫁人后孔家没有做出让她特别难接受的事,二来,和娘家撕破脸会让陈家生意受些影响,三来,就是她物伤其类,想要借着这点关系照顾一下这个侄女,等她年纪大点,不让她婚事被孔家利用。哪怕照顾侄女只是一丢丢考量,至少她也是把人放在了心上的。
可是,侄女怎么对她的?
要说孔小菜不知道家里人对陈佳慧的算计,她是不信的。
就算孔小菜不看她这个姑姑,只念着陈佳慧对她多年来的照顾,都该提醒一两句。但她从头到尾都没说,甚至还借着这份姐妹情上门接人,以至于上辈子对她没有丝毫防备的陈佳慧落入了孔家的圈套。
陈佳慧从始至终没有往这边看一眼,明显不想再搭理她。胡妍美看在眼中,道:“坐不下,你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一句话落,孔小菜面色苍白下来,她眼眶比方才更红:“姑姑,你怪我了是吗?”
胡妍美不答话,去扒开她的手。
孔小菜不肯松:“姑姑,我不用进车厢,坐你边上就行。”
胡妍美侧头看她:“撒手!”
孔小菜不松:“您带带我……”
胡妍美突然扬起手里的鞭子,狠狠朝着她的手臂打去,孔小菜吓一跳,下意识松了手。
马儿小跑起来。
从始至终,母女俩都没有回头。
围观众人将姑侄俩这番动作和对话看在眼中,有那喜欢打听的就笑着问:“小菜,你跟你姑姑吵架了?”
孔小菜看着远去的马车,没接话。
边上众人七嘴八舌:“你这丫头真是,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姑姑是酒楼东家夫人,每天都有进项,你乖一点,她指缝间随便露一点就够你花用了……”
“是这个理,你这眼看就要议亲,你姑姑肯定比你爹娘认识的人多,她随便帮你找个人家都比你爹娘找的要好。”
“这话对,银钱还好,婚事可是关乎下半辈子……孔家……”
说到这里,众人心照不宣。
孔家是挺富贵,但对姑娘就跟对丫鬟似的。村里人是看重男娃,但姑娘也不是地里的野草啊,好好养大,多一门姻亲走动,女儿可比儿媳贴心多了。
孔小菜将这些话撂在身后,急忙往镇上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