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登时热闹起来,这头紫树才灭了,那头又炸开银花;这里划过了流星,那边又繁星闪烁。
天上的光点映在小洞庭中,交相辉映、熠熠生辉。
安亲王府爆竹声、欢呼声融成一片,喧闹中百花听得李元昇道:“阿皎快些长大,爹爹带你上阵杀敌去。”
…
李元昇此番只是带精骑往西凉驻守而并非领兵出征,因而走的那日不曾在城中掀起一丁点风浪。
再过几日又是上元节,小汪洋将军家四处送了帖子,要在府上开茶花宴。
百花心里惦记那几株白瓣红斑的山茶,却不肯早去,仍是悠悠写了一早上的字,这才回房沐浴更衣。
…
却说含山自宫宴后也不曾往安亲王府里拜访,怀亲王提了几次,教她别把陛下的旨意当作耳旁风。
不想怀亲王妃矜傲,只管护着自家闺女,说是搁到年后再去也不迟。
茶花宴的帖子送来时,怀亲王妃自然乐得收了。
一袭烟霞色流光锦缎长裙映得满屋生辉,镂空金丝玉珠芙蓉曲钗和一色千叶攒金银芯绒花互衬成趣。
怀亲王妃细细打量着,少女不知何时脱了稚气,虽是从前一样的杏眼柳眉、俏鼻薄唇,却已是恬美妍丽、粉面含春。
她轻声叹道:“怎么过了个年含儿就长大了,只怕今年就要定亲了。”
含山含羞带怯地嗔道:“娘亲净说没影子的话,含儿才十二,还早得很呢。”
怀亲王妃拉了她的手,语重心长道:“趁着这两年外无战事,赶紧挑了定下来;你这婚事一天不订,娘亲心里都不踏实,生怕你嫁到别处去。”
含山天天听王妃念着耶律娘娘背井离乡、无依无靠,何等凄凉,忙偎着怀亲王妃撒娇道:“含儿才不要去和亲。咱们大夏国不是还有百花公主吗,她爱出风头便让她去吐藩回鹘出个够。”
“说什么胡话!”怀亲王妃忙打断她,“这话若是被你父王听了,又要罚你了。”
含山听了双唇轻抿、低下头去,怀亲王妃见了又是心疼,柔声道:“安亲王戎马倥偬,她又没了娘亲,自然没人替她打算,你何必总要与她计较。”
含山嘴上应了,心里仍自膈应着。
…
上元节是一年中头一个月圆之夜,寓的是“一元复始、大地回春”。
众人都乐得讨个彩头,因而处处都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怀亲王府的车辇到了归德将军府门前便有人来接,园子里早有含山交好的小娘子成群迎了上来,怀亲王妃便由了小孩子们去,自己去花厅讨茶喝了。
众人围着含山,你拉我扶,寻了处宽敞的空地说起话来。
履正府上的叶朗娘子心细,一眼瞧见含山头上簪的绒花做工不凡,语气中满是艳羡:“含山姐姐这绒花竟是千叶攒金的,做工可真细,乍看倒像是真的合欢绒球呢。”
吴三娘笑道:“到底是上用的东西,你我是羡慕不来的。”
“咱们侍御史府上攀不着上用的物件儿,叶朗姐姐却是有的。”吴六娘拉了拉自家嫡姐,笑道,“也不怕叶朗姐姐记恨你。”
两人一唱一和,叶朗赭却不搭话,不知怎的忽然心不在焉起来,一眼一眼地往远处瞟。
几人跟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只见仁多黎廷不知何时也到了,他一身鸦青长袍,愈发衬得人利落沉稳;因着与旁人说笑,棱角分明的侧脸也生动和蔼起来。
吴三娘心中怦然,一时脱口而出:“小侯爷今年便十六了,不知这亲事可曾说了。”
仁多黎廷青年才俊、又相貌堂堂,为人更是谦和有礼、忠勇有余,兴州城里不知多少双眼睛望着他。
“我倒知道一点风声。”一旁的贺三娘噙着笑,“那位公主近来和忠勇侯府走得近的很,冬狩那日我还听得小侯爷唤她…”
见吴家两姊妹巴巴地望着自己,贺三娘故意顿了一顿,直到叶朗赭也变了脸色,才缓缓吐出两字:“阿皎”。
叶朗赭闻言蓦地沉脸下来,连含山也听得微微一愣。
吴六娘忙道:“冬狩那日我也瞧见她了,头上扎的大红的绒绳,周身没件像样的首饰,哪有公主的贵气。凭她,也能攀上小侯爷么。”
含山正乐得听别人挖苦百花,却听见贺三娘抖了帕子掩面笑道:“这不,说曹操,曹操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