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有些鱼肚白时,珊瑚听得外头没了说话声,这才推门出来。
银杏树下两人并肩而立,静默无言,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瞧着这都像是一对儿璧人,真是可惜了。
两人听见动静转身,只见珊瑚福礼道:“方才回屋瞧见衣袖上有血迹,想是狄指使身上有伤。”
狄青穿着夜行衣看不清楚,伸手一摸才发现上臂处已濡湿了,他满不在乎地笑笑:“前几日受的皮外伤,路上无心关照才会如此,不妨事。”
“你打些热水、替狄指使清洗换药;天亮了便让索迪尔拿着我的鱼符送狄指使去翔庆军旧宅里。”百花一席话说罢、转身往正屋里去了。
珊瑚进花厅点亮了灯,引了狄青入座、这才出去打水拿药。
...
此时四周静静的,屋内没有点香,北窗开了一道缝隙,窗外新生草木和修剪过枝桠的清香钻了进来。
临着花厅北窗摆了一张大案,狄青不好走进,只依稀看得上面摆着些物件儿,远远地便能看出华贵精致得很。
进门左手边立着一抬六扇的丝帛泼墨山水的屏风,此时半遮半掩地守在一旁,露出窗边的竹覃绒毯来。
狄青粗略地打量了一圈,心里知道这屋里都是些名贵的东西,但他置身其中,只觉得柔和而亲切。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名眼生的女使提着个精致的食盒进来,福礼道:“见过狄指使,奴婢提了早膳来,狄指使风餐露宿的,可别饿坏了身子。”
狄青也起身谢礼,却听得那女使咯咯笑道:“狄指使不必客气。”
两人正说着话,珊瑚也端着水进来了,伸手要替他清洗换药。
狄青忙道:“狄某不敢劳烦,还请二位姑娘由狄某自便。”
珊瑚笑道:“也罢,平日里都是白芷做这些,我也做不来;一会儿公主要去校场,我们便告退了。”
待到出了房门,白蒿雀跃道:“狄指使当真俊得很呢。”
“不仅模样好,身手也了得,我若是同他交手,只怕过不了三十招。”珊瑚跟着夸了两句。
白蒿一听愈发来劲:“我瞧着狄指使对咱们公主也好,陛下那样看得起他,若他肯为大夏效力,做了咱们驸马爷可不美?”
珊瑚忙伸手拉她,喝道:“这话可不能胡说,让人听了还以为咱们公主巴巴地要跟着人家呢。”
“怕什么,哪日真要替公主挑起驸马来,就是配这世上最好的男子都不为过,至少、也得是狄指使这样的。”白蒿得意道,“怕他们闲话做什么,让人听了保不准笑谁呢。”
珊瑚说着就要打她,正色道:“可不许说了,别让公主听了闹心。去去去,去厨房看着点公主的早膳。”
白芷替百花换好了衣裳,转头瞧见珊瑚步伐轻快地走进来,打趣道:“珊瑚姐姐这样高兴,莫不是捡着钱了?”
珊瑚笑道:“我在笑白蒿是个眼皮子浅的,满口都是夸狄指使俊呢。”白芷听了也抿着嘴笑。
百花懒得搭理他们,起身拿了弓箭便往校场去,经过花厅时忍不住转头瞧了一眼——这人有什么本事,怎么惯能逗人高兴似的?
...
狄青这半把个月来都日日夜夜绷紧着心神,此时骤然松懈,仿佛置身世外桃源一般。
这将明未明的时辰,像极了十年前百花到云台寺的那个清晨,只是此刻他手中的米粥带着花蜜的甜香,桌上摆着的馒头小菜也比斋饭精致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