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只是心底余威仍在,到底无人敢议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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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在花厅等了许久才见几人拥着公主过来,忙迎过来细细地查探伤势,待到清洗包扎好伤口才道:“从高处摔下来时,亏得那玉镯卸了力,不然碎的就是公主的腕骨了。”
百花仍有些心悸,问道:“写字、拉弓都无妨吗?”
大夫拱手道:“左手没伤着骨头,至多疼上一两日便无妨了;右掌心被利器划破了,这几日当心不要沾水,等伤口结痂愈合便无大碍了。”
小汪洋氏早在心底念了几千遍阿弥陀佛,听得这话如蒙大赦;大夫一走,她忙拉了百花告罪:“本是图个热闹,不成闹了这样一出。幸得公主无伤大碍,不然臣妇万死难辞其咎了。”
百花方才发了好一通闷气,此时正是心情大好,笑道:“夫人言重了,只是这一闹难免扰了宴会气氛,白白可惜了那几株山茶。”
小汪洋氏一听此话,想她果真是个爱花之人,心中生出几分亲切,忙笑道:“这几盆哪成什么景。入了秋我多移两株,来年开成花团锦簇才好看呢,那时再请了公主来赏花品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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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傍晚出了将军府来,楚清才低声道:“台阶上下干干净净,哪有什么石子。”
“碎掉的镯子呢?”
楚清摇了摇头:“心思缜密、动作干净利落,是个有心人;我方才只去看那几个神色慌张的,竟全然想错了。”
将军府外早有车辇等着,人多口杂,两人也就不再议论此事。
今儿上元,楚清还得回府防着家中庶母庶妹闹出事来,便约了明日去府上探望她。
两人就此拜别,各自回府了。
车辇悠悠地向前去,百花轻轻抚着自己发红的左腕微微出神。车厢里铺了柔软的锦垫,她身上又是沉重疲惫又是隐隐发疼,加之马车轻轻晃着,竟让她晃得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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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辇放缓了速度、绕过上元节的闹市,稳稳地停在安亲王府门前。
珊瑚才扶了百花下来,便有少女款款而来,福礼笑道:“百花公主,我家娘子有请。”
那少女眉眼细长、双唇微丰、鼻翼一点美人痣。
珊瑚瞧她眼生,又看一旁停着的马车无甚装饰、更无徽记,扶着百花的手微微紧了些。
百花轻轻拍她、稍作安抚,抬脚向那素简的马车走去,那少女上前掀了帘子,珊瑚虽是犹犹豫豫,仍扶了百花上去。
车厢内坐着一人,也是一样的细眉长目、丰润红唇,不是贺三娘又是何人。
百花心领神会,垂眸笑道:“多谢贺兰姐姐相救。”
“不过两面之缘,公主竟也去查我的底细,未免太谨慎了些。”贺三娘长眉一挑。
“看姐姐非池中之物,试姐姐一试罢了。”
除夕宫宴之后,陛下对天香楼的贺娘子颇为好奇,暗中差了爹爹寻幅画像一瞧。
那副画像在只在长平阁放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被送进宫了,百花趁机瞥了一眼,记得画上的女子长眉入鬓、媚眼如丝,红润的双唇娇艳欲滴。
坊间传言,五十年前贺兰氏觊觎皇位、意图不轨,事败后全族被夺了姓氏,男丁判了绞刑,女眷则尽数投入教坊司——贺娘子便是贺兰氏的遗孤。
如今看来,这军器监贺家倒是覆巢之下的完卵了。
贺三娘柔柔笑道:“那今日之事,想必公主已有论断了。”
百花却不答她,只道:“我向来不愿做捕风捉影的事。”
贺三娘探不出她的口风,只得先投诚示好,从身后摸出一方匣子来,双手递给百花。
百花接过打开,却见是七八颗豆大的濂珠,又听得贺三娘道:“这珠子是舶来品,含山那串大如鱼目;叶朗赭这串虽小,却也是个稀罕的。”
百花心里觉得好笑,叹道:“她倒舍得。”
贺三娘伸手拾起一颗珠子,用丝帕拭去泥土,悠悠道:“若只让你摔一跤,确实不值得;但,若能让你摔折了双手,便值了。”
百花不由得抿了抿唇,又见贺三娘将那珠子扔进匣子,勾起嘴角道:“若是,再能砸了你那只龙吐水的镯子,这一串珠子实在不足为惜。”